斑马消费 徐霁

【资料图】

假如人生有四季，那么，郭广昌的夏天开始于1994年创立复星，结束于2015年那场不可言说的“危机”。

从那之后，复星系强力转舵，拥抱中国市场，重仓家庭消费。先后投资青岛啤酒、舍得酒业、金徽酒、都市丽人、百合佳缘、宝宝树、如意情、海鸥表和上海表等知名消费企业。

大规模的抄底，非常考验操盘者的整体实力和运营能力。目前来看，除了已经退出的青岛啤酒，以及表现不错的舍得酒业，其他项目，没能为郭广昌的金手指添光，如百合佳缘和宝宝树，还风波不断。

这影响了复星系的整体业绩。2022年，其消费资产运作平台豫园股份，扣非净利润下降94%，其核心投资平台复星国际，归母净利润下降95%。

2022年的大减持，可能暂时缓解了复星系的紧张氛围。但是，这种特殊商业模式埋下的伏笔，仍将持续影响这艘商业巨轮的走向。秋天仍在持续，冬天尚未到来，但它一定不会缺席。

草蛇灰线，伏脉千里，一饮一啄，莫非前定。

失败者联盟？

4月中旬，母婴社区宝宝树集团（01761.HK）对外宣布，因对执行董事、首席财务官徐翀的表现不满意，免除其所有职务。当天，徐“手持长剑攻入自己办公室，并把自己反锁在内三天，不进行任何交接”。

徐翀对外爆料称，包括宝宝树、复星旅游文化、复宏汉霖在内的多家复星系公司，涉嫌利用“结构单”进行“造假上市”，自己手握实锤。

4月下旬，“翟欣欣事件”女主角对外发布声明给自己洗白，称不服该案的一审判决，已经上诉。作为事件的背景板，世纪佳缘再度遭到网友声讨。

复星从2022年10月开始谋划转让南钢股份（600282.SH）控制权，时隔半年无法尘埃落定，最近又在复星、南钢集团、沙钢集团、中信等豪门之间不断拉扯，演变为一场众说纷纭的罗生门。

很多人不知道，资本圈近期这三个大瓜，都指向同一个大金主，郭广昌。宝宝树集团、百合佳缘（包括百合网和世纪佳缘）、南钢股份，都是庞大复星系内的生态企业。

郭广昌1967年出生于浙江东阳农村，幼时家境清贫，激励了他奋发读书，1985年从当地最好的东阳中学考入复旦大学，后留校任教。

短短几年，郭广昌便选择辞职创业。1994年终于迎来自己的关键跃升，联合几位复旦校友创立复星医药（600196.SH），掘得人生第一桶金。

通过医药+地产，郭广昌实现了财富的原始积累，成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之一。以此为基础，他从实业转向投资，开启了在资本市场的纵横捭阖。

早期，郭广昌的投资方向以资源+金融为主，先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，拿下南钢股份、招金矿业、海南矿业，后又投资了新华保险、重庆农商行、德邦证券等多家金融机构。

2007年，其核心投资平台复星国际（00656.SH）登陆港股市场，郭广昌成为新任上海首富。

在中国市场风生水起之后，复星跟随那一轮出海大潮，到海外市场疯狂并购，斥资百亿美元，将复星葡萄牙保险、美国AmeriTrust保险、德国私人银行H&A等项目收入麾下。

2015年，一场因传言引发的黑天鹅袭来，复星系阵脚大乱，旗下公司股价集体大跌。所幸，郭广昌最终平稳落地，成为当年四大海外并购黑马中，受损失最少的一家。

从那之后，复星猛转舵轮，围绕两大主线来布局投资业务：拥抱中国市场，重仓家庭消费。

基于这个方针，复星系控股平台复星国际，以及旗下的产业运作平台豫园股份、复朗集团、复星旅游文化等，频频出手，拿下数十个消费品牌。

豫园股份的前身为豫园商城，1992年上市的“老八股”之一，后来吸纳了老庙黄金和亚一珠宝。2002年，郭广昌取代上海黄埔国资成为其掌舵人，不过，黄金珠宝业务毫无盈利能力，公司常年业绩平庸。

近年，这家公司成为复星系快乐板块的核心。它就是个筐，什么都可以往里装。

2017年，置入复星旗下的复地地产；2018年，拿下苏州松鹤楼、比利时国际宝石学院；2019年，收购欧洲服装公司TomTailor、食用菌品牌如意情，控股了海鸥表业和上海表业；2020年，力度更大，将金徽酒、舍得酒业、地产经纪公司上海策源、时装品牌运营商FFG、复星津美化妆品、以及多家欧洲珠宝品牌收入麾下；2021年收购中式糕团品牌乔家栅。

除了这些大型并购，豫园股份还在二级市场持有老凤祥、克莉丝汀、中炬高新等公司的股票。

复朗集团前身为复星时尚集团，2018年成立后的三年内，先后收购法国高级时装屋之一Lanvin、奥地利奢侈亲肤衣物品牌Wolford、意大利奢侈鞋履品牌Sergio Rossi、美国经典针织女装品牌St. John Knits以及意大利高端男装制造商Caruso的控股权。这五大品牌在80多个国家拥有近1200个销售点和近300家零售门店。2022年12月，复朗集团在纽交所上市，股票代码LANV。

复星旅游文化早期的核心是收购而来的地中海俱乐部Club Med，现在也包括了复星投资的旅游目的地项目三亚亚特兰蒂斯、太仓复游城、丽江复游城和爱必侬。

另外，复星国际亲自出手，投资的项目包括百合佳缘、宝宝树、三元股份等。

这几年，复星虽然也在海外或医药、制造等领域偶有出手，但绝大部分，还是围绕着中国市场的家庭消费。

至此，复星系在衣食住行等领域广泛布局：服装板块有复朗集团旗下多个海外时尚品牌；黄金珠宝领域的老庙和亚一，还有多个境外经典品牌；金徽酒、舍得酒业、三元股份，以及豫园股份旗下的餐饮、食品板块，对应了食的部分；复地搞房地产开发，复星旅游文化负责度假村、酒店的运营……

上述这些项目，还有一个共同点——抄底。都是在经营出现问题、价格较低时被复星买入。

复星收购百合佳缘之前，这家婚恋网站巨头刚刚因为“翟欣欣事件”遭遇“灭顶之灾”；控制宝宝树集团之前，这个母婴社区因为商业化不力，长期亏损，市值暴跌；收购如意情之前，这家公司IPO被否；在国内收购的海鸥表和上海表，在海外收购的那些时尚、珠宝企业，其实也都是一些日渐式微的边缘品牌；三元股份、青岛啤酒、金徽酒、舍得酒业，哪一个不是这种时机？就连豫园股份投资的那些股票，也是此种逻辑。

复星集结的这些消费品牌，当真是失败者联盟。

抄底成绩单

在低谷时买入，通过运营提升业绩，在高价时出售获利，这也算是风投界的惯常操作。但是，如果投资项目全部都是抄底，那么，就非常考验操盘者的资金实力和运营能力了。

在这方面，复星也有自己的成功案例，青岛啤酒（600600.SH）。

2017年12月，复星斥资66亿港元，收购朝日啤酒所持的青岛啤酒股权，接力成为该公司第二大股东。在此之前，因啤酒行业调整，青啤进入瓶颈期，业绩表现不佳，市值低迷。

复星赌对了。很快，啤酒进入复苏周期，以高端化为主线重回增长，而青岛啤酒正是中国高端啤酒的领军品牌，业绩增长拉动股价回升。

2020年开始，复星陆续在二级市场减持青岛啤酒股份，到2022年5月底彻底清仓。有业内人士预计，复星投资青岛啤酒5年，收益约为114亿港元。

舍得酒业（600702.SH）的表现，暂时没有让郭广昌失望。目前，公司业绩稳定增长，巅峰期市值接近900亿元，目前也有600亿元左右，远高于接手时的300亿元。

其他的抄底项目，活得怎么样？从整体上来看，都不怎么样。

宝宝树集团的根本问题，一直没能解决。2022年，这个母婴社区核心变现用户流量零增长，虽然收入有所提升，但净利润-4.68亿元，亏损额较上年增长20.80%，最近3年累计亏损13.26亿元。

“徐翀事件”，将复星与被投公司的矛盾公之于众，更是为这家公司的艰难前路，多挖了几个大坑。

婚恋网站市场，老大世纪佳缘合并老二百合网，成为百合佳缘。然而，抱团也未能让公司扛住“翟欣欣事件”的冲击，业务一落千丈。复星入主后，公司重组为复爱合缘。

去年，复星廉政督查部门在日常监督检查中发现，世纪佳缘个别管理层涉嫌职务侵占。之后，公司包括CEO、COO、CFO以及多位VP在内的高管被被带走调查。

更为关键的是，“翟欣欣事件”之类的各种负面情绪，淹没了整个互联网婚恋行业，百合佳缘、有缘网、珍爱网，逐渐被边缘化，取而代之的是陌陌、Soul等新型社交平台。

复星收购如意情后，多次投入资源帮其进行业务提升，不过，直到现在，这家拟上市公司也没能重新站上IPO起跑线。

三元股份，萎靡多年；金徽酒，在白酒的挤压式增长中逐渐掉队；豫园股份（600655.SH）买入的那几支股票，中炬高新受宝能系拖累，克莉丝汀进入生死边缘……

复星曾计划参与华谊兄弟的定增，如果当年这一计划成行，那么复星的困难投资案例，可能又要多一个。

豫园股份、复朗集团、复星国际这些投资平台的业绩，更能展现郭广昌的抄底成绩单。

2022年，豫园股份营业收入501.18亿元，同比下降3.57%，扣非净利润1.62亿元，同比下降94.22%，靠出售金徽酒等公司的股份，才保住了归母净利润的正向增长。

业绩下滑的原因也很直接，这几年市场上几乎所有的黑天鹅和灰犀牛，口罩事件、房地产周期、消费不振等等，都跑到复星的院子里来了。

复朗集团2022年收入大幅增长至4.22亿欧元，旗下各大品牌的销售表现也可圈可点，但就是不挣钱，归母净利润-2.18亿欧元，亏损额较上年度增加了几倍。

复星系核心，复星国际的业绩下滑，同样触目惊心。2022年，公司收入1753.93亿元，同比增长8.74%，归母净利润5.39亿元，同比下降94.66%。

复星系将旗下业务分为健康、快乐、富足、智造四大板块。其中，快乐板块对应的正是郭广昌的消费版图。该板块2022年扭亏为盈，但增速拖累了复星系整体。

2022年复星国际业绩下降超九成，主要还是因为富足板块亏损，即复星旗下的保险和资管业务。

去年，复星系开展了大规模的减持行动，对市场影响甚大，甚至惊动了北京国资委。当时舆论汹涌，大有“郭广昌第二次陷入危机”的感觉。

现在看来，问题的核心，还是郭广昌的海外投资。只是不知道，到底是金融业务亏损，需要减持套现来补业绩；还是流动性告急，公司不得不减持，造成了各式减值。

中国巴菲特隐忧

现阶段郭广昌最拿得出手的抄底项目舍得酒业，能否复制复星在青岛啤酒上的成功，一扫抄底不顺的阴霾？

即便放在郭广昌跌宕起伏的商业生涯中，舍得酒业也算是陈酿了丰富故事的标的。

早年，这家公司还叫“沱牌曲酒”，1996年上市，最老牌的白酒上市公司之一。沱牌曲酒畅销全国，“悠悠岁月酒，滴滴沱牌情”的广告语响彻大江南北。

但是，沱牌曲酒长期以低端产品为主，盈利能力较差，导致公司在白酒行业一度非常边缘化。

2001年，公司正式推出高端品牌舍得，开启高端化之路。之后，经历渐进式更名，证券简称从“沱牌曲酒”到“沱牌舍得”，直至现在的“舍得酒业”。

2016年底，天洋控股入主舍得酒业。这是一家较为低调的控股集团，旗下业务涉及文化产业、科技产业、消费品、金融投资等，当时还是港股上市公司梦东方控股股东。

混改见奇效，舍得酒业的业绩迅速提升。然而，天洋控股自己的核心业务出了问题，流动性紧张之下，便盯上了舍得这个现金奶牛，出现了大量的非经营性资金占用，多位负责人被带走调查。

这个特殊时点的舍得酒业，呈现出了一个异常割裂的形象：一方面，负面缠身，股价下跌；另一方面，高端化思路清晰，且开局不错。

面对这个机会，复星果断出手，2020年底收购了天洋控股所持股权。在此之前，郭广昌远赴西北抄底了金徽酒，为了解决同业竞争的问题，甚至不惜放弃对金徽酒的控制权，All in舍得酒业。

就2022年业绩来看，舍得酒业算是复星系最靓的仔，营业收入60.56亿元，同比增长21.86%，归母净利润16.85亿元，同比增长35.31%。

在白酒“挤压式增长”的行业背景下，公司以新品牌卖老酒的策略，能否持续得到市场的认可？

实际上，根据舍得酒业2022年报，公司去年经营性现金流下降超50%，存货同比增长近三成，说明动销还是存在压力。

当然，投资者们更关注的是，复星会在什么时候兑现舍得酒业的这笔投资？

现在看来，郭广昌颇为重视舍得酒业，屡次为品牌站台，几次因舆论对外发声，都要植入舍得酒业。这样的故事，也曾发生在金徽酒和青岛啤酒身上——郭广昌《我和青岛啤酒的故事》，还不够感人吗？

然而，对于一个成熟的资本达人而言，连起家资产复星医药都能减持，还有什么不能卖的？唯一的不确定，只是时机和价格而已。

除了青岛啤酒、舍得酒业这样少数派的“成功”项目，百合佳缘、宝宝树集团这样的困难项目，有多多少将成为复星的拖累？青岛啤酒这些项目的收益，能够对冲郭广昌在消费市场抄底的损失？

2023年，消费市场复苏，郭广昌旗下的消费版图迎来大面积回血，但是，其中的相当一部分项目，三元股份、金徽酒等等，已经失去了市场机会，可能很难再找回节奏。

天使投资或许可以容忍较低的成功率，到了PE及之后的阶段，还问题频出，实属不该。

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，导致市场对郭广昌及其复星系异常敏感。一有风吹草动，马上就爆发出非常激烈的反应。

同时，复星系重点公司的股价，长期处于极低估的状态。消费版图的核心运作平台豫园股份，市值仅300亿元，市盈率偏低。要知道，其持有的舍得酒业和金徽酒的股份，就价值150亿元，豫园商城、复地地产、老庙黄金、亚一珠宝、如意情、海鸥表和上海表，这些资产加起来就这么不值钱吗？

复星国际，这家资产规模超8000亿元，控股复星医药、南钢股份、海南矿业及多家金融机构，正常年份年赚百亿的庞然大物，最新市值仅450亿港元，这还不是最低谷。

就这一点而言，郭广昌在二级市场的认可程度，完全与自己“中国版巴菲特”的身份不对等。

胡润全球富豪榜显示，2023年，郭广昌身家440亿元，排名第432，较上年下降了104位。